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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3-04-24 09:41:57

读大学时,父亲给儿子写了六封信。20多年来,儿子一直珍藏着。

这是一位湘西农民写给上大学儿子的信。

这是一位小学没毕业的父亲写给上大学儿子的家书。

信很短,最短的173字,最长的362字。情很浓,爱很深,分量很重。

去年父亲节前夕,儿子重读家书,一字一句地读,一封一封地读,六封作为一个整体地读,放在时空变迁中读。读得热泪盈眶,读得感慨万千。当年父亲的心境处境,历历在目。

梁启超给孩子们写了许多家书,大部分提到钱的问题。1926年12月10日他在写给梁思永的信中说:“盘费食住费等等都算不了什么大问题,家里景况对于这点点钱还负担得起也。”

我读大学的学杂费和生活费,对父亲算是一个大问题,对我家来说,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。

父亲的六封信,每一封都提到给我寄钱的事。我大学四年,父亲年年为钱操心,月月为钱操劳。1991年10月16日,我刚读大学,父亲在信中说:“这次给你寄130元钱,前次寄来钱收到没有?你收到后写回信告诉一下,时间紧迫不要写多,只说明收到就行。另外,你们学校的生活补助问题是有没有?还打听一下关于贷款能不能贷?要能贷在伙食上适当开好点。”那一年,我和弟弟同时考上大学,父亲在高兴之余,面临着较大的经济压力,于是提出申请贷款读书一事,若能贷,要我伙食开好点。大学四年,我没有申请贷款,父亲和儿子共同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。

父亲在1992年3月23日的信中说:“没有及时给你寄伙食费,今天抽时间到县城给你寄来200元钱,钱收到后请你写回信告诉家里。钱虽不多请你有计划安排,下次再给你寄。”父亲提示我要“有计划安排”。

“这次给你寄来100元,请你自己安排好,下次有再给你寄几十元。”父亲在1992年5月26日的信中写道,并再次提醒我“安排好”,并说“下次有再给你寄几十元”。从200元到100元再到几十元,可见当年父亲有多难。

1993年6月8日的信,父亲讲:“目前经济上有点紧张,这次才给你寄120元,少了点,尽量打紧点,实在不够的话,请写信。”父亲很无奈,并有点内疚,心情纠结,钱少了点,望我“打紧点”,但又提醒我“实在不够的话,请写信”。

1994年6月8日,父亲在信中说:“这次的钱,我要你哥哥马上给你寄来。”父亲实在拿不出钱,他心急如焚,只好催哥哥“马上”寄钱。我哥哥那时在乡下中学当老师,收入不高,他将自己的工资大部分寄给了也在读大学的弟弟必东。父亲真正遇到了困难,实在没钱,只有催哥哥想办法。

1994年12月22日晚,父亲在信中说:“两个多月没给你寄钱了,我和你妈在家里也考虑到,你哥哥说给你寄来点钱,我就长些了时间没有给你寄。这两个月家里的开支也大,做了几次人情,又买谷种,买猪饲料。这次卖猪崽得1000多元,还了点账,给你寄200元钱,望你合理安排。生活物价涨了,但也要适当过好。”

六封信,父亲在五封信中提到给我直接寄钱,共计750元,平均150元一次,最少100元,最多200元。有一封他没有钱寄,要我哥哥寄。

当年父亲一直在为钱操心。我不同于有的同学,一开学就从家里一次性把钱带足,家里不用每月寄钱。

父亲说,每当钱有了着落,就赶紧去县城高村邮局寄,每次收到我的信,得知钱已收到,他悬着的心就放下了。

为了减轻父亲的压力,我除了“打紧点”以外,同室友到湘潭大学图书馆勤工俭学,还得到了小小的报酬,又阅览了大量的图书。至今我还记得在二楼右边社科借阅室“打工”的日子。

1992年暑假,我到浙江省的一个村庄打工,帮当地人种黄豆,每天挣10元,一个暑假挣了几百元。我还去绍兴参观了一下,当时舍不得住旅馆,晚上就睡在绍兴火车站走廊里,几张报纸、两块砖头解决问题。

当时我还积极写稿投稿,挣稿费、拿奖励,贴补生活费。当时大学鼓励学生写稿宣传报道,按不同报刊分档序进行翻倍奖励。记得有一次我和段羡菊、杨光华等3人合作,收到过从《湖南日报》寄来的一张大约68元稿费单,学校按三倍再奖励给我们,也就是204元。随着用稿率的提高,稿费及奖励越来越多,再加上“打工”的收入,有的时段我基本不用家里再寄钱。

我和大学的同学们不断写搞投稿,不仅练了笔头,还改善了经济条件,四年下来,发表了系列稿件,为后来找工作提供了“敲门砖”。没有那装订成册的“作品集”,我这个农民之子,在当年“双向选择”找工作中会很被动。

有时,家里没有及时寄钱,“青黄不接”,我就向杨光华、刘昕等同学借点餐票。有时不好意思再开口,我就借口不饿不吃中餐。那时我爱打篮球,体力消耗大,个子小饭量却不校有一次只打饭,没买菜,我就悄悄躲到角落里吃,偏偏有一位同学硬要过来看究竟,让我无比尴尬。

考出去了,世界就在眼前;考不出去,眼前就是世界。我家四周都是连绵不断的山。屋檐门对绵绵群山,渐远渐高;吊脚楼下层层梯田越来越大;我常用这两句话形容我所生长的环境。父母鼓励我们考出去,脱掉“脱巴水”,吃上“国家粮”。1991年,父亲44岁,两个儿子金榜题名。在那个年代,对于我们这个世代务农的山里人家来说,是天大的喜事。加上哥哥已大学毕业,父亲的心情像喝了蜂蜜一般甜,在信中跃然纸上:“我和你妈妈在家再辛苦我们也总是感到愉快的。”

儿子又从大学不断写信告诉父亲“喜事”。“你的来信已收到,看到你的好消息我感到非常高兴。希望继续努力。”父亲给我回信。

我是一个对父亲“报喜不报忧”的人。在学校取得一丁点儿成绩,立即写信告诉父亲。记得1992年,我参加湘潭大学“读书征文”比赛,作品《沈从文笔下的湘西》获一等奖。我同时又参加湘大论文大赛,作品《论沈从文笔下的麻阳人》获三等奖。我的处女作《笑眯笑眯的湘潭人》发表在《湘潭日报》上,我还被《湘潭大学报》聘为,被湘大图书馆《图书馆与读者》报聘为编辑……这些事情,我都在第一时间将详细情况连同获奖证书、聘书、文章剪报等一并寄给父亲,将喜悦的心情寄给了父亲。父亲每次收到信都十分开心。为了能让父亲惊喜不断,我更加辛勤笔耕。

父亲在一封信中一开头就写:“这次你的信已收到,照片3张,看到你的照片,你妈妈感到非常高兴。”我时不时给父母寄点我在大学的近照回去,免得他们牵挂思念。

湘大的三道象牙拱门在全国高校中别具一格,门口有一位个子瘦高、头发花白、为人慈祥的刘老师专门给人摄影。那时我即使手头再紧,宁可少吃一餐也愿意在校门口与同学合影留念。

每次去取相片我总是心怀希望,看到相片效果不错,心里便很愉悦,立马写信报告近况并附上相片寄回湘西那个名叫“冈夹冲”的小山村。不识字的母亲首先端详儿子的照片,然后才要父亲念信的内容。没有网络的时代,这种传统方式让人感到特别亲切。

有时父亲也把他的开心事在信中与我分享。“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,我们这里水利建设在国家支援下,渠道三面打水泥,投资几千元,给我们家乡建设带来了更好条件。”每次收到这样的信,我也特别高兴。

大学四年,父子都在信中“报喜”,开心的事都会写在信上,不开心的事却压在心里。多年来,我与父亲互相“报喜”的习惯一直保持着。

身安不如心安,屋宽不如心宽。父亲是一个乐观的人,写的信富有朴素的哲理,不仅自己宽心也让儿子宽心。

父亲认为困难是暂时的,坚信日子会越来越好。“这几年我们家的艰苦生活,已经度过,现在一年比一年好。你弟弟参加工作,我们做父母的从思想上感到轻松多了,到了明年(1995年)更加轻松。你妈妈今年大家都说年轻一点。”这封信写于1994年冬,那一年弟弟参加工作了。第二年,我将参加工作,因此,父亲感到“光明在前”,最艰难的日子将“熬”过去。他的心越来越宽,他经常给我们说,黎明前走路,越走越敞亮。

1994年,我曾为弟弟毕业分配一事,写信给父亲,感到十分焦虑。父亲也四处找人,奔走怀化农机化学校,前往麻阳铜矿等求人为弟弟找工作。“从信中看到你为弟弟的工作联系,感到非常着急。”我当年确实希望弟弟找一个好单位,心里急。

父亲接着又开导我道:“但我想,联系单位与分配工作,有些事不是那么绝对,希望你不要为分配担心。”父亲的话,富有辩证法,说得太好了。

后来,我学习《选集》,特别是学习《矛盾论》后,更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绝对,事物是发展变化的。一生选择亦如此。父亲从不偏激,不钻牛角尖,不绝对地看问题,认为许多困难是暂时的,形势是变化的,人是活的。

后来,弟弟果真分到一家效益不好的单位工作,但父亲并不悲观。果不出父亲所料,几年后,弟弟凭自己的能力,自办企业,如今比较红火。我有时赞美父亲,说他的许多观点都让人十分信服,他特别自豪,更加眉飞色舞谈自己的“光辉史”。

父亲有些话总具有朴素的哲理。“我们家里正忙于冬播下种,我们搞冬播是为了明年多增加收入。你们读书也是为了增加理论知识。现在大学的课程都是理论知识的课,希望你要认真。学问是无底的,只要认真就会取得好成绩,像搞农业一样,只要勤劳就能致富。”20多年后,重读父亲1991年写给我的这封信里的这段话,我很惊诧。这是我小学没毕业当农民的父亲写的吗?有多处错别字的信,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笔迹,这就是我的父亲写的,真实就是力量!

父亲的信已经发黄,但在我心中将一直发亮。我将继续用心珍藏好,更要用孝心回报父亲的操心,让父亲的晚年过得开心、过得宽心。